2014年12月5日 星期五

【青桃本】她所信賴的謊言《試閱》


00

  「──吶,阿大。」

  「為什麼說謊了呢?」
  她看起來像是正在發怒。

  「我不喜歡阿大對我編造謊言喔。」
  她看起來像是感到悲傷。

  「不是因為討厭『阿大對我有所隱瞞』這件事──不是這個樣子。」
  她看起來像是頓感洩氣。

  「是因為即使阿大對我有所隱瞞、即使阿大對我撒了謊、無論阿大編織出什麼樣的謊話──在我面前,也跟沒有說謊是一樣的。」
  她看起來像是覺得沮喪。

  「我一直、一直、一直──在注視著阿大,從小到大,都在阿大的身邊。阿大撒謊的表情、說謊時的習慣、隱瞞事情的預兆,我通通都知道。所以,所以啊,阿大……」
  她看起來,應該更像是感到困惑。

  「明明知道『即使說謊在我面前也是跟說真話是一樣的』──那麼,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對我說真話呢?」


  「……為什麼對我撒謊?」


  青峰大輝將他的斜長影子停留在原地,遲遲沒有回音。






01

  高一那年的某個盛夏中午,向來不會出現在學生餐廳的青峰大輝在意圖逃課時被桃井五月一把逮住,為了以防他就這樣翹掉下午的課,於是硬是拉著他一起吃午餐。
  原先桃井五月是打算在屋頂和他一起解決午餐的,但青峰大輝表示寧死都不願意吃一口她做的便當,桃井五月只好選擇來到學生餐廳。她對此氣憤地表示:人家的一片好心都被糟蹋了啦,而青峰大輝則用他千篇一律厭煩的口氣回以「我不想死」這麼一句作結。
  然後,後來仔細經幾番思量,那的確不能被稱之為是好主意。
  因為最終桃井五月這項舉動進而衍生的結果是──青峰大輝在學生餐廳內抓了狂。

  桃井五月並不具備著調理料理的能力,或者說,具備一般人最低限度的料理手段,縱然如此,也不代表她沒有欣賞並品味料理的味覺,她說「食堂的東西很美味呢」時,青峰大輝姑且是認同的──為什麼明明味覺很正常廚藝卻如此惡劣呢……雖然對於桃井五月的毆打幾乎已經習以為常,但他這次難能可貴地沒有將這句牢騷說出口。他吸著拉麵麵條的同時,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看起來像是在幸福地享受美食的青梅竹馬,青峰大輝不疾不徐地深深吐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口氣息其中摻雜了什麼樣的意涵,只是在吐氣之後,他體內沉甸甸的某種東西並未隨之削減。
  近乎於預感的某種東西。
  在籃球場上被稱之為野獸的直覺云云,青峰大輝從未在意過名詞的定義,只是,真要說的話,確實這份預感與野性本能衍生之物相去不遠吧,他漫不經心地想。

  原先飄散四溢的心神再次擄回,他將注意力再度拉回來後,才發現周遭不知何時坐著櫻井良與今吉翔一兩人。
  什麼時候旁邊多了這些生物來著……?他沒頭沒腦地這麼問了。
  「……人家剛剛才在跟我們講話呢,你都沒在聽嗎?」桃井五月半是錯愕半是嘆息。
  「喔──」沒什麼精神的回應。
  櫻井良顯得侷促不安。以他的態度推測,應該是在尋找位置的時候被桃井五月熱情地招待來的吧。相較之下今吉翔一則顯得泰然自若。對於無意與他們共用午餐的青峰大輝而言,無論是哪位都嫌礙眼。

  「……兩位的感情真好呢。」櫻井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但完全找錯話題。
  「良你頭殼壞去嗎,才不好。」
  「阿大真差勁。」
  對於桃井五月的幫腔,他索性移開視線,充耳不聞。

  接著之後在有一陣沒一陣的閒聊之中他們結束了用餐,當桃井五月拿起托盤,站起來準備收拾時,隨著從她背後傳來的某道聲音青峰大輝那份奇妙的預感逐漸成形,幾乎可見被描繪出了具體的輪廓形象。

  「喂。那個叫青峰的。」

  一開始,聽到這句開場白,只以語氣辨別的話,青峰大輝只覺得對方是來找碴的──實際上也相去不遠。被點到名的青峰大輝抬起頭,看著來者不善的三人組,腦袋裡對這三人的面孔幾乎沒有記憶,也可能是他忘了也說不定,但他當時確實沒有印象。
  「……啊?幹嘛?」沒有任何慎密思考與斟酌用詞,青峰大輝面對那三名不知道是哪個年級的男學生回以挑釁的回應。

  那三人組越走越近,繞過桌子與剛站起身、雙手拿著托盤,一時不知如何反應的桃井物月,走向仍坐在椅子上的青峰大輝。與此同時,青峰大輝就算不用眼睛確認,可以感覺到坐在旁邊的櫻井良散發出不安與困惑摻雜的緊張感,也是,畢竟本來就不干他的事。相較之下,今吉翔一幾乎沒有將任何可以稱之為混亂或序亂的氣息傳送過來,今吉翔一本來就是這種人,想必他現在應該只是歛起笑容沉默地觀察現狀吧。
  另外因為這三人組與青峰大輝的對峙,已經惹來了食堂內其它一部份學生的視線。──這時候,青峰大輝的感知總是特別敏銳,不是源自於桃井五月那種觀察力與洞察能力下的情報蒐集,只是這種時刻,他感覺到自身的皮膚──或是別的地方,可以接受到氛圍、氣息與敵意這種東西,以刺痛皮膚表層為現象刺激著他的神經。
  然而,他也沒有餘裕去確認周遭人們的實際情況。他皺著眉,瞪著對方。

  「說真的,你們是誰啊?」他老實地問,也不在乎是否會激怒人。
  而輕而易舉地,對方也輕易地受到挑釁而被挑撥情緒,站在中間的那個男人負責開口:「我們是──」

  然而,青峰大輝在事後,幾乎想不起來當時對方說了什麼話。
  那個人確實有開口。
  確實有說些什麼。
  可是他想不起來。


  「         」


  空白──
  是空白的。
  某個地方被挖空了。
  之所以會化為空白,甚至無法解讀,青峰大輝也不明白其中的緣由與原理。
  ……究竟為什麼呢?

  視線的一角是桃井五月。
  櫻花色的髮梢。
  填補空白的顏色。

  那個多管閒事的青梅竹馬──也沒放下手中托盤,就離開原本的位置移動腳步,踏入對方的領域,距離近到某個程度後,青峰大輝腦內的警鈴頓時大響,可是在他意識到某種危機的靠近並開口警告前,桃井五月就搶先急急地開口:「等、等一下──不可以打架!手──」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

  桃井五月說了一遍,又一遍的關切之詞與叮嚀。
  她會先說「不可以打架、不可以爬樹、不可以做危險的事」。
  然後再說「會弄傷手的」。
  ──因為阿大是籃球員嘛。
  ──手是非常重要的。

  昔日以來的記憶與習慣,讓他得以知曉桃井五月欲要訴說的話語。
  可是桃井五月沒有說完。
  站在最右側,位置偏後方的男學生,被桃井五月手中的托盤頂到了後背後,應該是出自於反射──他反射性地朝後方出了腳。看到這幕,青峰大輝才不合時宜地隱約回想起來,這三人似乎是某個運動社團來著的──
  桃井五月被踹中腹部的位置,她手上的餐盤與餐具登時與她那櫻色的幾綹髮絲一起停留在空氣中,最後急劇墮落。

  青峰大輝腦中一片空白。
  不對,並非空白,確實有什麼存在著,有某種東西、或者是某種生物──填滿了他的體內。膨脹,劇烈,且極具攻擊性。齒輪與齒輪間的縫隙塞進了某種異物,偏差與偏離深植,齒輪無法順利貼合、運轉,是故停止運作,是故,世界產生了崩盤與翻轉。

  他甚至沒有去扶起桃井五月、或去查看他的青梅竹馬是否安好,他沒有這麼做,青峰大輝本來就是這種人,或者說,他原本就「不是」那種人。
  若是黑子哲也,肯定毫不猶豫會選擇先去確認桃井五月的狀況;同時,在現場的櫻井良也代替他這麼做了。青峰大輝在面對眼前的兩條路線時不會有「選擇」這個選項可供權衡,青峰大輝沒有選項這種概念。所以,一切都很自然地發生了。沒有纖毫停頓、躊躇的時間,猶如攝影順暢地一鏡到底。

  姑且用一般人都能理解的文字來描述當下的情形,也不過只能寫下「青峰大輝抓狂、揍了他們一頓」這寥寥幾筆。

  然後,到他回過神來,停下痛毆對方的拳頭,還花費了好一段時間。





02

  下一個布幕拉起的場景是桐皇學園的保健室。

  即使桃井五月在那之後主張著自己沒事,但見她摀著腹部跪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的模樣,在場也沒有人相信她真的沒事。而青峰大輝在被趕來現場的師長及周遭男學生拉開之後,才回過神來,想起桃井五月的存在。
  他愣愣地凝望著倒在地上蜷曲起身體,看起來很是痛苦的青梅竹馬。
  有好幾秒,都只是這樣看著。

  之後一句話也沒說,推開在一旁的櫻井良與圍觀的學生,橫抱起桃井五月,不顧身後老師的警告與他人的目光一路來到保健室。當時他的表情很是嚇人,他或多或少有自覺,只是那時比起黑暗漩渦般濃稠的情感,他內心更多衍生的情緒是興許的違和。
  青峰大輝那時才發現,自己的存在過於巨大了,單指當時失控的狀況下──確實只能如此形容。那時他的世界只有他自己。

  別說什麼「為了桃井五月而憤怒」這樣冠冕堂皇的話。

  他在那個當下,僅僅只能感覺到自己,除此以外,包含桃井五月,都被排除在外。

  排除。
  隔離。
  與隔絕。
  不啻是──過於冷漠。
 
  體內的那股野獸與噩夢般的衝動,無論哪種都好,都是如同內臟般填塞在他的身體內,真切的、他實際擁有的東西。他總是抱持著這些東西苟活於世界之上,在沒有自覺的情況下,活到現在這個年紀。──而難道這十六年來皆是如此?所以他才不禁愕然。在察覺之後。
  他自我膨脹的延伸過於巨大、他眼中只有他自己、他無暇顧及他人。
  包括他隱隱約約感覺卻從不想承認的那個「有點重要」、「有點特別」的桃井五月──實際上卻並非那麼重要、特別?
  他原來是這種人?
  所以,當時上前去扶起桃井五月、關心桃井五月的是櫻井良,而非他?

  桃井五月闔上雙眼,沉沉地陷入睡眠。

  上完藥,桃井五月用微弱的聲音說了「好累」便恍惚地在病床上睡著後,便一直維持這個狀態。曖昧的時間流逝延續在兩人之間。
  這個時間,保健室除了他們以外沒有其他人,保健室女老師則是因為有事暫時離開。因為青峰大輝沉下臉色沉默的模樣暗示他不會離開這裡,保健室老師簡單交代幾句──但青峰大輝沒有真正聽進去──便先離開去處理其他事情。
  他無從預測如今闔上眼瞼的她是否會抵達夢境,不過最好還是不要,現在這個時間點會浮現的,想必都是些糟糕的事情。
  青峰大輝凝視著她的睡顏停頓了幾秒、或者幾分鐘,又游移了目光,眼中失去焦距,撇開了頭。移開原先專注凝視著她的目光──他竟然會有畏於直視桃井五月的一天。

  他不想承認。
  空白的世界。
  歸零的世界。
  哪裡都不復存在的空間。
  他發現了,卻不願折服。

  因為在那個時候,桃井五月簡直像是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似的。

  就像是、
  就像是原本就不存在於他的世界──





03

  桃井五月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歸零的世界。
  疊合的世界。
  停止運轉的世界。
  視野產生了翻轉,而後再翻轉,於是又回歸原先的視野。

  她目視著最初的那幅景象,理應位於記憶的深刻處之中。
  木然地凝視著。

  時針與指針逆時針倒轉著,時間並未被回溯、重頭開始,只是一再重複。無法干涉,是故僅能被眺望,與被觀察。桃井五月將焦距凝聚於那一點上,不自覺地傾斜了首級,臉上沒有笑容,也毫無悲愴之意。她只是望著、望著。
  她想著:原來當初是這樣的嗎?
  當初「也」是這樣的。

  眼前是,年幼的青峰大輝揹著年幼的桃井五月,走在回家的路上行徑的畫面。

  桃井五月在青峰大輝的背上哭得唏哩嘩啦,張著嘴似乎是在哭訴些什麼,但是她未能聽見,已經聽不見了。青峰大輝亦然,他一臉厭煩地回了些什麼話語,或許是在安慰背後的女孩子、也可能只是兩人在爭吵吧──但是同樣地,那些在原先軌道上播放的音軌,她一個音節都未能接受到。

  靜寂。
  寂靜無聲──死寂的畫面。

  就像是已經有所損壞的錄影帶播放出的不完美影片一樣,她只能默然觀賞著眼前的影集,無權置喙,即便真的插了嘴,也不過只是觀眾席上的某道雜音而已。她單方面地接受這段視訊的視覺畫面。再說,她確實也沒有意圖干涉的念頭。
  她之所以看到了眼前這樣的場景,並非桃井五月遺忘了這些過往的記憶,寄宿於海馬迴中,兩人共有的童年時光。相反地,她一直都記得,從來未曾忘卻。
  所以,只是在重播而已。
  重播著。
  否定重新來過的概念,依循反覆的定律。
  歸零、重複、重疊、以同樣的角度與軌道再構築。

  無論何時,他們都只能一再重複之──


  「……別擅自在我背後睡著啊,笨蛋五月。」
  「我只是恍神一下而已……」本應氣勢強勁的語句到了末端卻十分微弱,她沒有精神地回覆著,「阿大才是──精神過頭了吧。」
  說著的同時,不自覺地擺動雙腳,在青峰大輝的背上不安分地搖晃著。
  青峰大輝為了維持這個姿勢一時之間略微失去平衡,但憑藉著多年身為運動員的平衡感,隨即又站穩身體。
  「──別亂動啊笨蛋。妳知道妳很重嗎?早知道妳還這麼有活力乾脆早在哪個水溝上面把妳丟在那裏算了。」
  「我我我才沒有變重呢!過分!」她一反方才疲憊的神態,用力地拍打他的後腦勺,同時當然也惹來對方的抗議。她又順便小聲補上一句「哲君的話就不會那樣說」,但青峰大輝只當作沒聽見。

  這樣打鬧了好一會後,桃井五月如同鬧夠了的孩子,洩了氣的氣球似的渾身乏力,也不知道是否主因是源自中午被踢那一腳的緣故,總之,她頓時鬆懈了身體的支撐力,將自己的軀殼完全安分地依附在青峰大輝厚實的後背上,「……阿大。」
  「嗯。」平淡的回應。
  「阿大。」
  「嗯。」
  「……好丟臉唷。」被這樣一路背回家。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我自己能走的。
  她一開始就這樣對他說了,只是青峰大輝仍是選擇負起她的體軀。

  「丟臉嗎?」
  「有一點。」
  「噢。」他不以為意。
  「以前……」桃井五月慎選用詞,試著這樣開口:「雖然以前不會這樣覺得。」
  青峰大輝對於她的用詞並未顯露特別的反應,他只是懶散地回道:「……那妳就放心吧,已經不用再注意路人的目光了。」
  桃井五月抬起頭,一棟熟悉不已的建築物映入眼簾。外觀極度普通的住宅,以這個距離能夠清楚看到二樓陽台上掛著待晾乾的衣物。桃井五月的房間。

  「妳家到了喔。」

  「……揹我到房間。」
  她沉默了幾秒後,厚顏無恥地這麼要求。





04

  再怎麼親密無間,他也不會持有桃井家的鑰匙。他從桃井五月的書包內拿出鑰匙串,勉強抽出一隻手來轉開門鎖。他一面詛咒著背後怎麼會有這麼死皮賴臉的生物,一面不甘不願地開啟門扉、關上、脫鞋、幫忙脫桃井五月的鞋──進行完一連串的動作後,青峰大輝踏上樓梯的台階。
  這個時間桃井先生和桃井太太都尚未歸宅,他便乾脆省略了那些招呼。
  他將背後那個生物放置在床上。

  坐在床鋪上的桃井五月沒有立刻捲起棉被並下驅逐令,只是若有所思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青峰大輝沒有迴避她的目光。
  她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事情,一面蠕動著嘴唇,
  「阿大你……」和那些人發生了什麼事嗎?
  桃井五月作為被捲入的關聯者,擁有提出這個質問的權利,可是她將視線停留在青峰大輝的瞳孔上時,霎時間對於這個問句的構築產生了疑問,在組織言語的過程中某處的齒輪鬆脫了,桃井五月的質疑在啟口前便言止於此──青峰大輝卻感受到了。
  無須言語亦能知曉。

  於是桃井五月轉換了話題:
  「籃球員的手是非常重要的。」
  「……我知道。」
  她執起青峰大輝瘀青的右手,用手指撫摸他手指骨骼的輪廓,沒有收回那道直率的視線。
  「不對,阿大明明不知道。」
  「我知道。」
  「那就是明明不知道卻說知道了。」
  「……」

  「……我啊,明明知道阿大所有的事情。」
  彷彿連空氣也停止了流動似的,窒息的感受。或許又並非停止流動,僅僅只是某處的無底深淵抽光了空氣吧,如同黑洞一般。萬物的意識都沉澱於此。

  「就算是五月妳──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
  「會這樣說是因為──阿大隱瞞了些什麼吧。」僅是些微,桃井五月的視線產生了變質,雖然從外觀上並無差異,但那是青峰大輝再熟悉不過的,那個帝光和桐皇的籃球社經理人──「那個桃井五月」的眼神。所以,遲鈍如他也察覺了,桃井五月此時沒有再將他當作青梅竹馬,僅是個分析的物件。
  觀察,分析,剖析。
  作為桃井五月觀察的對象──他有時候會讚賞,有時會厭惡;而他大多數時候都很厭惡。

  「……阿大在隱瞞什麼?」
  「沒有特別要隱藏的。」

  伸出的手依舊沒有收回,她不由得捏緊了他的手掌,力道並不強烈,青峰大輝卻覺得手背隱隱刺痛著。
  青峰大輝彎下腰,上半身靠近她到一個程度後,乾脆將左腳的膝蓋也放置在床鋪上,接著他將桃井五月壓在身下。

  青峰大輝俯下身吻了她。

  沒有預兆。
  沒有預感。
  毫無情調。
  不存在所謂氣氛使然。
  甚至大抵也毫無理由可言吧。
  連衝動也算不上,也無法歸類為一時興起。

  唇瓣分開後,桃井五月先是屏息,隨後再次調整呼吸。而比起接吻,桃井五月明顯將事情的先後順序做了調整與處置,她仍重複方才這個動作之前的問題,
  「為什麼撒謊?」
  「……」
  「為什麼讓我知道『你在撒謊』?」
  「……」

  「阿大明明──知道的,『我會知道』這件事。」
  「……」

  青峰大輝沒有回答。





05

  「──喂,五月,要不要交往?」
  「咦。」她顯然吃了一驚。

  在那之後,青峰大輝沒有馬上離開她的房間,在得到桃井五月的允許前便一口氣跳上她的床,然後調整姿勢、躺了下來,自在愜意的模樣有如在自己家般。桃井五月也並未特別阻止他,她只是嘮叨了一句「不要把我的床單弄皺了喔」接著也躺在他的旁邊。單人床躺著兩個人,有些擁擠,於是桃井五月將頭置在青峰大輝的臂膀上。

  「『咦』什麼咦的,既然剛剛都接吻了,那應該能交往了。」
  「……順序好像不太對?」

  「事到如今才在抱怨這個太慢了。而且妳中午吃的咖哩味道好濃,味道都留在嘴巴裡,好噁心。」
  「跟女孩子接吻居然事後還這樣抱怨!差勁!」

  他們在床上打鬧了一會,枕頭也被踹到床下去。最後桃井五月跨坐在青峰大輝的身上,她散亂的髮絲自肩膀垂落下來,接著觸及青峰大輝的臉頰與頸際,騷得他很癢。
  青峰大輝仰望著她,用百無聊賴的目光望著。從齒縫間溢出嘆息:
  「……到底要不要?」聲音極度輕微。

  凝望著青峰大輝,她接著慢了幾拍才想起了黑子哲也。
  視線游移擺盪。

  她猶豫了。





-試閱結束-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留名字的位置在「名稱/網址」輸入即可喔!